这话有些少见的尖锐，语气中是带着点嫉妒甚至是不甘的。
江岑侧脸，看到这个早就应该稳重的女人脸上是孩子气的愤怒。
不，应该说，自从重逢伊始，这个本来早就稳重的女人就一直带着孩子气，是面对长辈才有的孩子气。
也是，原主可是手把手把她带出来的，相比起江琰那样才“找到”的孩子，还不如说原主与燕子才更像一对母女。她对江岑怀着对母亲一般的濡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有了濡慕，自然也会有孩子的争宠。
“是，也不是。”江岑打得好像模棱两可，但燕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又沉默下来，两人在破烂的街道一路前行，夜风把两人的衣服吹得飘摇起来，远远看去好像两团行动的鬼影。
眼看快到江岑的小屋了，燕子又开口：“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呢？你的基因崩溃症，是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心里有数。”站在门口，江岑终于回头，“你，不该来这里。”
如今十六大星系看似维持着表面和平，但江岑很清楚，如第一星系那样的老牌星系，科技发达人口众多，需要巨大的资源消耗，迟早是要向外扩张的。但很可惜，这几个星系都没有那样能放开手脚探索星域的人才，星系间对资源的争夺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说直白点就是战争总会到来。而在战争到来之前，他们会做更多的挣扎准备，其中以探索星域出名的血雁佣兵团必然会成为他们眼中锁定的目标。
或者说，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这种情形会逐渐加剧，也就是说，血雁佣兵团所面临的局势会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严峻。如此，他们的首脑，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私人原因出现在这里——毕竟是面向全星际整个社会大众的直播，风险始终是存在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只是想知道那个比我更能唤醒你精气神的人是什么样……
但这样的话，曾经的她可能随口就说了，那个时候她还是在老大庇护下的孩子，可现在的她，却是没办法直接说出来了。
感觉像是自取其辱……又或者，光是能产生这种念头，就说明现在她们之间的隔阂了吧？
也是，终究是已经变了。
“我就是来给你帮帮忙，或许你也用得上。”她转而笑了笑，“不过看样子，你现在也很好，我很快就会走的。”
“嗯，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燕子的脸色滞了一下，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她模拟别人的面容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哪怕是这么微小的情绪波动，都能用别人的面容展现出来。但只是片刻，她就又打起了精神：“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吗？大家都很想你。”
“不用。”江岑的回答依然是斩钉截铁的过分冷静，“我退出来的时候便是退出来了，过去种种已经不存在了，就算回去也只是给彼此添麻烦罢了。原本的江老大本来就不在了，如今的血雁佣兵团是属于你的。”
燕子张张嘴，有点委屈又有点愤怒，差点就忍不住质问出声，但是对上江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中所有的念头，不管是真的思念的不甘也好，或是有所顾忌的试探也罢，在这一刻通通都消弭于无形了。
“那好，你也就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吧。”她忽然转身，“我也不会把你现在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谢了。”
江岑两个字说得干脆，回应她的也只有燕子离去的背影，她再没有回头。
就是这么看着，江岑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惘然。
或许，原主对这个手把手带出来的孩子未必没有感情，不然她也不会是那个无论燕子怎么变化模拟别的种族形态都能第一眼认出她的人了。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在意，所以在前世，原主虽然也愿意为青黛付出一切，努力想要拯救这个曾在她崩溃边缘用歌声治愈她让她振作起来的姑娘，但是却并没有与血雁佣兵团相关的权益有任何的联系，不只是曾经的辉煌不堪回首，也是不想把眼前离开的这个人牵连进来。
既然原主都是这般，江岑也不会动用与血雁佣兵团相关的人脉手段。
说真的，江岑有时候觉得，若非原主废了双腿又得了基因崩溃症，就她以前那丰富辉煌的人生履历，妥妥的就是如今某些世界红极一时的马甲流女主，真的是马甲一个又一个，揭开一层又有一层。
比如她在之前直播的那颗星上经营出来的庄园，比如她到了这颗垃圾星联系的那些人，其实根本都和血雁佣兵团无关，是她到了新环境便用的新马甲建立的新的人脉圈子。
就连燕子这个人本身也是存在的，只是被血雁的老大替换了——不只是江岑能一眼认出她，她也同样能一眼认出江岑。
当然，她认出是现在这个做事并不畏首畏尾对青黛也不完全讨好顺从并展露了自己身上的谜团和实力引得星网沸腾的她。至于前世参加节目毫无水花还被大家连着青黛一起喷的原主，不管血雁如今的老大是没有认出还是不愿来找，都不重要了。
反正江岑也不打算动用与血雁佣兵团曾经首脑身份有关的人脉，只要她能遵守约定不暴露她的身份就行了。
她如今可以有很多身份，唯一不需要的就是那个身份。
推开门，房间里的小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有种特别的暖意。一瞬间，所有关于过往的思绪全都褪去，剩下的只有眼前。
江岑把房子的门窗都检查一遍，做好了安保，避免在休息期间会有人闯入，又看了一眼还在睡的青黛，简单收拾一下个人卫生，才总算能睡觉了。
不管什么人总是需要休息的，更别说之前完全是高强度的脑力和体力双重输出，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早就已经发出要休息的呐喊了，此刻终于能安心睡下，江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漫天霞光，仿佛是有红色流金的细纱从天边垂到了屋里，映得屋里都有种暖融融的美感。
就这样看天上，不去看地上那些到处堆积的破烂，这颗星球似乎还是很美的。
江岑一睁眼，青黛就走了过来：“你醒了，怎么样？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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