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布置好这一切，江岑还请了钟点工，有一说一，这小县城的家政服务是真比不上大城市的专业，不过也赶在小孩儿下课之前收拾完了，然后她就赶着时间去接孩子。
江岑给江雯雯报了个补习班，这孩子以前成绩还算可以，属于方方面面都拿得出手的别人家的孩子，但经历变故，之后又跟着她妈辗转几个城市，再好的学习成绩都得落下，更何况又换了个环境，这都还得庆幸还在一个省内，不然教材可能变化更大，要补习都更恼火。
“奶奶，今天就搬家了吗？”江雯雯很快发现了方向不对，直接就问，“现在就直接住进去吗？不回那边了吗？”
“那边”这个词就用的很巧妙了。
江岑心里再次庆幸自己搬家的决定：“对，就在这边住了。马上要开学了，在这边住你这段时间补课也方便。”
“哦。”江雯雯不说话了，埋头走了好一会儿，即将进小区的时候，她才又忍不住开口，“奶奶，谢谢你。”
“啊？”江岑愣了一下，摇头，“有什么好谢的？抚养费都是你爸妈出的，再说再怎么没养过，你也是我孙女，亲的，应该的，谈不上谢不谢的。”
江雯雯：“还是要谢谢的，我知道的！”她神情很执拗。
但小区人多，乘电梯的时候人更多，她就老老实实闭嘴没再说什么。
直到回到家里，她放下书包，就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来：“奶奶，这是给你买的，我给你贴上。”
“贴上？贴哪儿？”江岑其实已经闻到膏药味儿了，只是有些吃惊，她盯着江雯雯，想要判断她这到底是单纯的感谢还是掺杂了一些讨好——当然，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正常的，哪有小孩子生来就是会讨好人的？只不过是环境恶劣，才学会了讨好罢了。
江岑只是想看看这小人儿精到了什么地步。
“奶奶你坐下，我给你贴膝盖上。”江雯雯已经拿出了膏药贴，又招呼江岑坐到沙发上，就拿出膏药研究起来。
江岑看她真要动作，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也想，不管是不是讨好，这孩子细心是真的——原主有关节炎，前两天下雨，湿气重，关节炎犯了，但原主本身就是个能忍的，而她只会更能忍，现在回想一下，都不知道是哪里显露了出来，这小小人精还晓得关节痛要贴膏药。
“行，你贴吧。”江岑便顺势坐下，任由小孩儿把她裤腿卷到膝盖上方，半跪在沙发上给她贴膏药，看她贴的差不多了，江岑也笑，“我也谢谢你，我们雯雯真孝顺。”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这小孩儿多半是看到原来家里老人贴过膏药，江岑此时想说的一点只是和钱有关的：“不过以后呀，这些膏药什么的，你小孩子就别买了，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去医院去药店都不好。还有，你手里能有点儿钱不容易，我跟你说，我是不会给你太多零花的，你爱买自己的东西就买去，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想着我怎么怎么样。”
小孩儿面色顿时有些怏怏不乐。
但江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雯雯，你也不用把我当做什么好人，之前你也看明白了，我们是算好账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对你有抚养责任的，你就当我是在尽我该尽的责任，不必觉得应该感谢我什么的。我们之间——”
“才不是责任！”江雯雯忍不住了，猛捶一下沙发，“不是责任！明明就不是！”奶奶明明就对她很好！她能感觉到！为什么要用冷冰冰的责任就盖章定论？
“我就是要感谢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们都不要我！奶奶要我，奶奶对我好！”
“可我那么对你妈，你不是看到了？我都把她说哭了，我真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
“那是为了我！”江雯雯抬起头，“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上好的学校，为了买房子，要抚养费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刚刚自己都说了！他们本来就该给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懂！”
“还有，你搬家也是为了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江雯雯一股脑把心中的话全吐了出来，“他们说长道短，就是说我，你才搬家的，你还跟那个宋老奶奶吵架了，我什么都知道！”
“你还给我买钢琴，让我有琴房，他们都不管我，谁都不管我！我知道，你就是对我好，你就是为了我！我就是要谢谢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否认也没用！”
小孩儿明明大声说着赌气的话，但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江岑静默了。
因着原主前世的遭遇，她一直觉得这小孩儿应该是冷冰冰的性子，是真正的淡漠才对。但真正接触过后，她发现不完全对，或许江雯雯是比较冷静理智，但性情淡漠也是被逼出来的——从来没有感受过爱，又如何能去爱别人呢？而这种性格的人，实际上往往容易走极端，前世是淡漠，但如果能抓住救命稻草，定然会不顾一切地热情坦率，就像现在这样，只要有人稍微对她释放一点善意，她就会紧紧抓住这棵救命稻草，并且掏心掏肺对这个拯救者。
这或许是原主所期待的，毕竟这样就等于用亲情完全掌控了这个女孩子，以后真到要捐骨髓啥的，只要她这个当奶奶的发话，江雯雯一定会答应。
但却恰恰不是江岑想要的。
说真的，江岑做那么多，逼迫毛成瑞和王秀娟都拿出为人父母的姿态，给抚养费去尽到最基本的抚养责任，就是为了不去做那所谓唯一的拯救者，更不想去做江雯雯精神中的救命稻草。而且，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江岑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想成为这种所谓的拯救者。
甚至可以说，她很怕成为这样的拯救者，被人托付一腔真心和全部感情，也是很有压力的。
“才说了几句你就这样了？”江岑叹口气，又笑，“你怎么连我跟隔壁宋奶奶吵架都知道了？谁跟你说的，啊？”
小孩儿还在气头上：“不告诉你！”
“算了算了！”江岑也知道问不出答案，别看小孩儿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交朋友很有一套。不然今天发生的事儿，她也不能都不在现场就这么快知道了，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把电话手表都用到什么地方了。
她又后悔，到底是她把小孩儿想得太成熟了，说那些划清界限的话，的确有点太过冷漠了。
她摸了摸江雯雯的头：“你说的都对行了吧？但是亲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谢不谢的。我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是想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孙女我才这样做，仅此而已。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奶孙一场，也是缘分。”
江岑也有些头疼，有的孩子看起来冷漠，实际上真的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她是希望江雯雯有个正常点的环境，有比较正常的心理状态，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要去苛求仇恨别人，说白了都是无意义的事。
但小孩子似乎还并不是很懂，既然如此，来日方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同时，江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的事儿，最近事儿太多，差点就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