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这个雷，江岑就猜到了这些人的反应。
毕竟，神子是下一任的教皇，身家绝对要清白，而且，如今的神子就是个孤儿，更是从小就被教皇养在身边，手把手教到现在，对神殿中人来说，教皇和神子不仅是他们的领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和光明神一样的信仰。
谁都没见过真的神，但神殿建立以来，一代代教皇却领导着众人抵抗一切危害人族生存的东西。
要让他们突然间知道神子的身世是假的，甚至可能还另有阴谋，这简直不亚于信仰崩塌，又如何能让人一瞬间便信服？
好在江岑也没想着立刻能说服他们，她现在只想把真相告诉眼前的西维娅：“我的记忆中，在学院组织的试炼中遭遇亡灵法师的袭击，并且经历了非常不堪的事，回去之后就发现怀孕了，而且打掉孩子我就会死，在父亲的坚持之下，我把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之后就把孩子交给了当时莱茵城的红衣主教西瓦多。后来西瓦多告诉我，孩子交到了教皇手中，之后我便时刻关注孩子的信息，也知道他成为了神子。”
“我一直以为这些就是真相，并且在这么多年极力隐瞒有关神子的一切事情。”
西维娅看着说话的江岑，那明明该是无比痛苦的回忆，她却述说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就算是现在知道是假的，可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真的，也肯定很难过吧？要经历多大的绝望，才会这般的心如止水。也或者，是因为真相更——“不用担心我，都过去了。而且，这本来也不是真的。”江岑看出女孩眼睛里的悲伤，笑着摇摇头，“说来还得感谢千面幻蝶，要不是它动手，我都不能发现这段让我痛苦纠结了这么多年的记忆实际上全是假的。而真正的记忆，早已被封存了起来，若非千面幻蝶能力特殊，便是再强的人都不能发现任何端倪。”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伯特主教已经忍不住催促起来。
江岑没卖关子：“真相很简单，那就是我在参与学院试炼之前，就已经不是我了。甚至，当时主导了那场袭击和血祭的，便是那个我。”
“什么意思？什么不是你又那个你的？到底是不是你？”
“对啊，神子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随便攀扯！”
“快点说吧！”
神殿中人已经急得不行，事关神子，由不得他们慢慢来。
倒是西维娅呆呆站着，那一瞬间瞳孔地震：“所以、所以他们果然又进步了。”
她一开口，江岑就知道西维娅明白过来了。
伯特主教也有点半懂不懂的：“等一等，你的意思是，当时那个你被亡灵法师侵占了躯体？是这个意思吗？！！”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他这话才一出口，立马就得到了接连否认。
的确，不只是神殿，在所有人的认知中，亡灵法师要寻找躯壳，第一步便是要消灭躯壳里的原有灵魂。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被亡灵法师侵占躯壳后还能存活的人。
“怎么不可能？”江岑看向这些人，“别忘了，一开始，亡灵法师修炼灵魂之术侵占躯体也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但他们还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两码事，一个躯体里怎么可能容纳两个灵魂呢？”
“是啊，亡灵法师主修的便是灵魂术法，他们最会攻击灵魂，又怎么可能放纵身体原来的灵魂依然存在？”
他们所说也不无道理。
事实上，亡灵法师虽然能侵占躯体，但也不是能随便侵占的。通常情况下，躯体原主人越弱越容易被侵占，但也不能太弱，比如莫雷那样的圣阶亡灵法师，如果侵占的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结果不是立刻爆体而亡就是撑不了两天，还会消耗亡灵法师自身的灵魂之力。总而言之，就是要讲究一个契合度，所以很多亡灵法师会提前很久挑选躯体，并且还会提前就给人喂一些调理的药，提高躯体对亡灵法师的容纳程度。
亡灵法师会率先抹杀躯体原来灵魂也就好理解了，毕竟再怎么调整，外来的肯定还是比不上原装的。为了防止遭到反弹，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抹杀原本的灵魂意志。
“你们又没遭遇，怎知就不可能？别忘了，这几百年来，莫雷一直隐在暗处。不会因为没找到他的踪迹，你们就觉得他会老实龟缩着什么都不做吧？以他的天赋，弄出这种我觉得很正常。”
江岑没打算再多争辩，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当时占据我躯体的是谁吗？”
“克里斯朵。”这次是一直沉默的西维娅开口了，“莫雷手下女亡灵法师第一人，是她吧，孩子也是她生的对吗？”
江岑点头：“你果然很聪明。”
她直接就把真相全说了。
事实上，那场学院试炼之前，米兰达就已经不是米兰达了，而是克里斯朵，这个亡灵法师主导了当时那场血祭，召唤出了魔王，然后，进行了一场更大的屠杀。
克里斯朵与另一位亡灵法师交往怀孕，之后回到家里，克雷蒙特伯爵并不想要这个外孙，但克里斯朵坚持要生，并且活活气病了克雷蒙特伯爵，等到孩子出生，克里斯朵就将孩子交给了神殿红衣主教西瓦多。之后她才离开了。
“这也太疯狂了，她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
“最恐怖的难道不是他们竟然能这样无声无息掠夺躯体，甚至还能更改我们的记忆吗？”
“不不，你们就没注意到，红衣主教西瓦多吗？那可是神殿红衣大主教，居然跟亡灵法师…难道他也——”
“不，绝无可能！那可是神殿，亡灵法师那等阴暗卑鄙之徒，又怎么可能进入神殿？”
“对，不可能！”
再多的疑惑担忧，也压不住他们对神殿的信仰。他们绝不相信自己一直守护的存在，像家一样的地方都被亡灵法师渗透了，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那他们神殿这么多年来追杀亡灵法师难道都是假的？他们所信仰和坚持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是！
西维娅只觉得可笑，对所谓神殿中人，她早就不信了，甚至在比江岑更早之前，她就有了怀疑，不然也不会主动接触神子。如今江岑所说，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尘埃落定而已。早就知道的事，没什么惊讶。
反倒是对伯特主教一行人这般吵嚷很不耐烦：“太吵了，还是我们去安静的谈一谈吧。”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米兰达掌握的信息。
因而她说得同时手便快速翻页，魔法书打开，咒语念出，吵嚷着要靠近江岑的一行人瞬间被定在原地。
“倒也不必如此。”
“有必要。他们太吵了。”西维娅合上书，“你说的西瓦多我知道，但他十年前就失踪了，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早就不是原来的西瓦多了。不过他本来可以继续待在神殿的，现在失踪了，是不是意味着，神子的身份更不一般了？”
“莫雷的躯体？”两个人的脑回路是在同一频道的，江岑立刻接上了话，“还有，像我这样经历的应该不多，否则西瓦多也可以照着我的经历复刻，那些虚假的记忆，没有千面幻蝶这种天赋异禀的生物，根本没人会发现是假的。”
而江岑嘛，她来之后也没发现，那纯粹是先入为主，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毕竟这也确实算是如今发现的第一例。
西维娅有些后悔：“那我现在就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打草惊蛇也挺好，你看，千面幻蝶不就暴露出来了吗？你应该感到庆幸的。”
西维娅叹口气：“也对。这次我带着神子进来，结果他突然消失，我就知道这里出了问题，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