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江岑一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了好久，还是秦美兰没忍住开口打破了僵局。
已经看了环境，江岑并不打算多待，所以开门见山：“你跟长河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都多久没回来了？你们就这么过？”
死寂，又是一片死寂。
不过和之前的羞臊躲闪不同，秦美兰更多是惊吓居多，一双眼睛看着江岑，像是不认识这个婆婆了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她更多的只是惊讶婆婆居然会管这件事，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江岑皱眉：“我问你话呢，你们俩这到底怎么的？现在亲戚朋友都传开了，说长河跟外面姘头住一起，这像话吗？你也不管管。”
这熟悉的论调……秦美兰提起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也反应过来了，羞愧感又涌上心头，使得她第一时间就低头，垂下眼睑不敢看婆婆的眼睛——对秦美兰这一代的农村妇女而言，她们没读过什么书，顶多认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在心里面也是认为丈夫出轨是当妻子的无能，丈夫出去鬼混就是妻子不贤良处理不好家事。尤其她因为只生了两个女儿，在这普遍重男轻女的地界十分气短，所以面对婆婆的这种诘难，她根本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抗之语，只感觉到无比的难堪。
“你要是管不好，我就去问。我真是烦死了，现在遇到几个熟人就问我这事儿，就这点破事儿，搞得我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妈！”秦美兰抬起头，眼神里竟然还有些惊喜。
江岑很无奈，脸上却更加不耐烦：“别指望我，长河又不听我的。我可告诉你，要是我把他说恼了，他要离婚，你也别怪我。”
“不会的，我知道妈都是为了我好。”秦美兰还是很高兴的。
至少婆婆愿意出来表明立场。而且，秦美兰很清楚，别看婆婆多不喜欢她，可是婆婆也不是什么大坏人，就算为了维持眼下的安宁生活，也不会支持丈夫离婚的。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江岑嘟囔着出门，“看你过的这日子，真是看着就糟心。你说说你这辈子，真是带累我儿都没了好运道……”
在开门的一瞬间，秦美兰又冲上前：“妈，现在长河不接我电话，你跟他好好说说，他要怎么的，出去住也好，离婚也罢，我都随便。但这眼看都四月了，珍珍高考就剩两个月了，妈你能不能劝劝长河，让他这段时间周末下午回来吃个晚饭，否则珍珍就该知道了，我不想这些事情影响珍珍——”
“嗐！”江岑没等她说完就一个劲儿摆手，“你都想些啥呢？你还以为珍珍不知道？”
“什么？”秦美兰先是没听清，等听清了还有些不敢置信，“妈你说什么？”
“珍珍知道了？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儿我一直瞒着，珍珍怎么会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说为母则刚呢，在对待两个女儿这件事上面，秦美兰也算是做到了的，但其实本身还是比较软弱，像这种事情，正是因为她本身都存了逃避的心思，才会一心一意瞒着女儿，自以为是为女儿好，实际上各种因素都有，有为女儿高考隐瞒的原因，但也不乏本身就软弱不想面对离婚争吵等等问题，所以一直拖延。
可拖延真的有用吗？
江岑心里叹气，面上却是狠狠白了秦美兰一眼：“她怎么不知道？你这事儿搞得，现在那些亲戚朋友有哪个不知道的？咱们隔壁陈东明他家老幺不是也在二中读书？你说珍珍她知不知道？”
“啊，怎么会……”
秦美兰是真蒙了。
要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其实真没往外说过这件事，就之前求过婆婆帮忙，然后是江凤香的女儿柳秀英看到了，大嘴巴传出去的。然后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反正确实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所以说江凤香这个许愿人也不是个好的，根本就不实诚，很自私，只怪是三儿媳妇秦美兰让自己丢脸，却不想想从一开始家丑就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也或许是想了，但因为是自己，又有很多人都有的毛病“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她就只盯着秦美兰埋怨。
秦美兰也不是傻的，这一会儿显然就想明白了这茬，一瞬间盯着老太太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完全软柿子的人，秦美兰性情软和并不代表就没有脾气，也不是真就对婆婆妈十分尊重信任啥的，心中也是有旧怨的，这会儿想到婆婆的大嘴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了，甚至都传到女儿那里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后退一个趔趄，要不是靠着墙，这得直接摔个狠的。
“你瞪着我干嘛？那还不都是你自己瞎嚷嚷！”江岑完美呈现出江凤香无理也要闹三分的蛮横气势，“一天到晚动不动的就怕影响珍珍高考，不知道的还以为珍珍成绩有多好。那她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说考过前几名，这会儿金贵起来了？再说女孩子家家，高考不高考有什么重要的？又不是儿子，花那么多钱供读书，以后还不是嫁到别人家去了。我看长河多半就是气的这点，看看别家女孩子，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一年交给家里至少一两万，人家你女儿大学毕业的年纪都给家里赚十万块了！你呢，就生两个女儿，还都是赔钱货，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赔钱货，高考完了还供大学是吧？以后毕业工作结婚了就都是别人家的了，真是！别家养女儿都没这么赔钱的……”
江岑说的全是原主的心声，这些话是她曾经在心里和背地里不知道嘀咕过多少次，当然，在这时候由江岑当着秦美兰的面说出来，此刻真正的江凤香简直气的都要跳出来了。不，或者说，那是真正的都要气的灵魂出窍了。
秦美兰也惊呆了，她早知道婆婆对两个孙女不喜，也很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媳，背地里没少跟人说她是不下蛋的鸡，可毕竟那都是背地里说的，面上大家都还过得去的，现在这是怎么了。真就撕破脸了？
她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撕x，毕竟在农村，虽然七大姑八大姨的多，各种奶奶大娘的嘴东家长西家短，骂人能骂一天不带重样的，可基本都是单方面骂背地里说，很少有人面对面骂起来的，更别说她们还是婆媳了，这、这、这……
不对，关键是珍珍，珍珍到底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她也没多说，是不是心里憋着事儿呢……
秦美兰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婆婆什么时候开门走的都不知道，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跟邓老师都打完电话了。
看着挂掉的电话，秦美兰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没在珍珍班主任面前乱说什么吧？哦对，她只是问了珍珍最近的状态，邓老师怎么说的来着，说珍珍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的，经常走神……难道，珍珍真的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