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萍还在那儿无限感叹呢，被江岑这一声给唤回了现实世界：“咳咳，合同是没什么问题，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都一个模板，那么多人都签了呢，能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她话音一转，“妈，你真要签约？还有你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忽然就签约了？”
她也没听程拓说一星半点儿啊！
“能签就好，我就知道这肯定能签。”江岑一脸高兴，又看着手机，“小冯，你快给我弄，我看看啊……这说要打印两份，还说要复印——”
“等一下等一下，妈，咱先不说这个，你这签约是怎么回事儿？”
她这婆婆好的可快，眼瞅着如今这走动的利落劲儿，怕是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回老家去了。更别说那头本也是在催了，毕竟有老人在家里照看着，不只是带俩孩子，各种事情上头那都轻松多了。
她又怎么敢在这时候帮婆婆搞这签约的事儿？
“就我说的故事好呗，人愿意听，觉得能卖得出去，那就收下了呗！这不就签约了？”
江岑说的是朴素道理。别觉着写文章讲故事就怎样怎样了，说白了网文也不过就是一个货物，只是寻常的货物有实体，吃穿住生活中总用得上看得着，这故事算是虚的，就是满足人的精神世界的，可那也是货品。作者跟网站签约，也不过就是给这货品找了个中间商，毕竟货品再好，也得摆到架子上买家才看得到不是？
冯萍心累：“不是，我的意思是，妈你什么时候写的故事啊？你这到底写的是个啥故事？怎么写的啊？”
这签约又不是跟之前一样叨叨几句，听起来确实是个精彩绝伦的故事，网站编辑就能立刻签约的，且不说没空听你叨叨，就是网站规矩也在这儿摆着哪，你不写出来，哪怕你脑子里想的山崩地裂的大戏呢，谁能知道？
“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儿，按着上面说的来呗。”江岑撇撇嘴，神色间却难免嘚瑟，“不过我这确实写的不是你们那邱三奶奶的事儿了。你说得对，那得牵扯到民国还有那几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得多，本来那几年的事儿也敏感，好些笼笼统统的写不得也说不清楚，怕是不好签约。二来我也想了想，邱三奶奶终究是人死了，背后说人是非本就不多，还是死人的是非，写故事说白了还得再编排，这不是损阴德的事儿吗？”
江岑摇着头，一副有些可惜的模样，但到底因为签约人也有了底气：“现在可好了，我就写小时候那会儿的见识，写咱那几年是怎么求活的，那时候难啊，可再难那不也过来了？那些年我这双招子，见得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可不少，安个人物上去，就当是我也重新活过一般，还得叫她活的比我那时候滋润。”
冯萍听着这话，确实很像那么回事儿。心下却又忍不住纳罕，这才多久，她婆婆就能把这里头的道道说得这么清楚了，还通情达理了，都知道什么写不得什么敏感了，可真是……这段时日她没怎么管老太太，细想起来，这老太太整日往外跑，莫不是就在外搞这个去了？
可凭这样一个半身都是泥的农村老太太，又怎么可能呢？
她心中疑惑，也便就这么问了。
江岑仿佛没听出她语气中的那一丝轻慢，脸上仍旧是满脸的得意：“嗬，以为你们不帮忙我就不成了？”
她飞了一个白眼过去，又用鼻子哼气表达了不满，看到冯萍急得又要开口了，才总算大发慈悲解释起来：“我虽然不会用那什么电脑，我还找不到会用电脑的人么？”
“啥？”
“我说啊，你不给我打字，我找了个帮我打字的，我说，人家就替我写，可没你们这么啰嗦，人家那配合劲儿，还给我修饰一下，那文章写得比我说出来的可看多了。”
“等等！妈你还真找了个代笔？你找的谁啊？”冯萍一边着急，一边直接就着登录的作家后台，便打开了已发布章节，从第一章开始看起。
奇了怪了，竟还是个重生文！
“妈，你这、这还懂重生？”
“啊？”江岑话说一半被她打断也不恼，仍旧笑眯眯，“这不是小鱼儿说了，现在的不弄个啥穿越重生的就没啥人看，那重生不就是重活一辈子那意思？到我这年纪了，真要重活一次，那日子……”
“小鱼儿是谁？”
“小鱼儿啊——我没跟你说过？！”江岑自己一副被惊到了的样子，又一拍大腿，看得冯萍心肝儿都是一抽，“哎呀，小鱼多好一姑娘，就是给我打字那个，哦你说的，那叫代笔，放以前，你们爷奶那辈儿，不识字儿的出门在外想往家里写封家书啥的，请代笔还得花钱呢！可小鱼儿给我代笔，那是一分钱都不收我的，你说这姑娘好不？人还特有善心，对我这么一个老太太都能十足耐心，这……”
“还真是请人代笔？”冯萍又惊了，她脑子里太多想法了，这代笔写的，不说多么文采飞扬，却也是通顺流畅，显见把老人说的很多那些土话都盖过去了，让读者都读的通看得懂，这本该是好事儿，可这牵扯到签约了，这就跟钱扯上关系了，能这么容易？这著作权到底算谁的？
这几年网文发展快，最近那轰轰烈烈的断更活动，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跟网战争著作权，冯萍一个小扑街以往对这不以为意的，现在也是难免多关注几分了。
当然，她知道，这一行里，别说代笔，就是枪手都很常见。可那些也多半是自己先已经写出了名堂，之后或是江郎才尽或是偷懒耍滑，为了继续圈钱才雇枪手水文。再不济也是有钱的富二代为了名声找枪手写，再花钱刷榜什么的，只图个名儿图去年会上出风头——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可她家老太太这可是刚签约啊！而且摆明了就是冲赚钱去的，这怎么能一开始就留个大坑？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签约了，文能不能火还不算，赚多少钱都未可知，要说利益牵扯似乎也太早了。
而且她本来就不想老太太签约的，不必想那没影儿的事了。
冯萍想着又定了心神，只问起老太太这小鱼儿到底是谁，两人又是如何相识的，现在两个人合作又到底是何光景……
说个题外话，以前某点我就知道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写文，当然没有上架，更新也慢，但是这种精神真的令人敬佩。说这也是想说，老年人写网络的不是没有。当然，老年人看网络的那就更多，或者说是听，我家里老父亲就喜欢听书，以及晚上出门遛弯儿的时候，大街上碰到不少散步的大爷，手机放放的可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