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发展了，肯定比以前要好些了。”江岑叹口气，又摇头，“不过现在二胎政策开放这么些年了，对城里人可能没多大影响，真正的农村乡镇里生二胎的还是挺多的。就像你们刚刚说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始终存在，哪怕经济发展，可也有侧重，很多时候教育资源还是会偏向男孩儿。”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别的原因。乡镇发展了，大家都涌向城市，很多农村小学农村中学直接都停办了，就江岑自己知道的，芦城下辖的好几个大乡镇，原来都有乡镇高中的，前几年全都停办了，全部归拢到县城，初中也都陆陆续续停办了一些，那些偏远乡村的小学就更别说了，早就停了。
还有就是社会风气，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一切向钱看，大家都为了赚钱努力，加上现在大学生就业难，且确实随着时代发展，大学生是越来越多也是真的越来越不值钱。
而对那些农村家庭来说更甚，由于教育资源的稀缺，很多农村家庭辛辛苦苦供养出个大学生，能上普通重本就算不错的了，可即便这样，到了社会上就业的时候也不占多大优势，还多的是读三流大学甚至专科的，就业就更难了。
网上段子手早就写出了“三千块钱雇不来一个农民工却能雇到一个大学生”，也很能说明白这种社会现状了。
于是“读书无用论”又开始冒头了，很多农村家庭越想越觉得不划算，读书上大学还不如提前却学门技术，以后还能靠手艺靠技术吃饭，这种算是好的，还有的直接让孩子初中毕业就进厂——可别说什么不能用童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反正十五六岁开始打工，等到二十几岁那些大学生才毕业还一无所有呢，他们就已经攒了几年的钱了，这不更划算吗？
总而言之，其实现在要说好肯定比以前要好，至少文盲率降低了许多，大多数孩子不管男女都是能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但之后的就说不清了，反正相比以前，现在一心向学考大学的那种思想和氛围反倒没那么浓厚了。
这大概也是被社会教做人了，以前总觉得读书能改变命运，读书考上大学便能出人头地，可实际上大多还是普通人，就算改变命运也只不过是从简单的体力劳动变成了坐办公室的脑力劳动，甚至现在坐办公室的文职月薪还干不过进厂的，在一切向钱看的社会中，这实在是太不经济了。
当然，肯定也有极少数寒门贵子，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可之所以会有寒门贵子这个词，就已经说明了它的稀缺性特殊性，而对广大农村家庭来说，他们已经懒得去赌了。
不如从一开始就学门技术，免得大学毕业后还要重头再来。
这些话，说起来就太沉重了，而且，在如今鸡娃严重的城市里，或许肖家父母也很难理解这其中种种，所以江岑也并没有再去细说。
更何况，她很清楚，肖家父母谈起这些并不是真的就对小地方的教育有多上心，也不是热衷于八卦，更多的只是想要借个话题和江雯雯说几句。
不要怀疑，就连父母对待成年后不同境遇的孩子都会有不同的脸色，那还是有血缘的人，对社会大众来说，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更加直白，有价值的人才更值得交往。
如今，江雯雯能够报考水木大学，就已经展现出她的价值了。
不要说人心不古太过现实，这本来就是现实，扪心自问，又有几个人真的能毫无所求毫无目的就对别人付出的？说难听点，那些搞社会公益事业真正捐献爱心的人和企业，也是有各自目的的——要名声要造势还有税收优惠，这些都是事实。
接下来一切就很顺利了，江雯雯肯定是不能回芦城还到学校去填报志愿的，但是在学校老师的反复催促以及强烈要求下，第一时间完成志愿填报之后就截屏发了过去，这样总算才消停下来。
然后，录取结果出来了，没有任何意外，江雯雯被录取了。
肖彤也很高兴，之前哪怕已经早就知道肯定能上水木大学，但事情一天没落到实处就不好出去说，如今可算是能出去炫耀了，还直接提出要办升学宴。
江雯雯兼职还在兴头上，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办什么升学宴的，好在也不用她出面，江岑就替她先拒绝了这件事：“现在通知书还没到，等收到了通知书再办吧。不过这事儿倒是也能准备起来。”
一番商量之后，又征询了江雯雯的意思，一家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要办两场升学宴：老家芦城办一场，这边家里办一场。
倒也不是有意区分，实在是两边的亲朋好友本来圈层差距就大，再说隔着这么远，虽然也可以包机来回，但想想就一个升学宴，这样也未必太麻烦了，还不如干脆他们多跑两趟，分成两场，一边办一场得了。
先在芦城办，因为这边本来就是江雯雯生活学习了这么多年的地方，高考都是在这里考的，自然是得在这边办，但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来，之前交代过，不管是江秋燕娘家还是毛家，早就很多年没什么亲戚走动来往了，左不过就是包括何家人在内的平常来往的一些人家以及和江雯雯比较好的同学，至于老师那是一个都没来，倒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现在有明文规定，禁止老师参加升学宴，不过这样也好，同学们也更能放得开。
却也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也或者，不能算意料之外，来了才是正常，毕竟那是这场宴会主人公江雯雯的生身母亲。
是的，王秀娟来了。
说起来，王秀娟这几年过得也可以说是坎坷。
一开始，她都和李泽山已经说好了，她甚至都直接搬到李泽山那里去了，两个人也就差一张结婚证了，可从毛家这边的谈判桌上回去，李泽山就直接反悔了。
王秀娟觉得自己吃亏，当然也是闹了几回的，但她一个女人，再怎么撒泼闹又如何能对付李泽山这种无赖？直接编排几句，让王秀娟越是闹越是显得不堪，觉得她一个女人主动往上贴就怎么廉价怎么不要脸，各种舆论攻讦就算了，李泽山还找了一帮子狐朋狗友去骚扰，王秀娟本质上还是个很要面子的女人，耐不住这些社会二流子的骚扰，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而她的名声，因为这件事简直是雪上加霜，再想找对象结婚稳定下来也更难了，条件也是一个比一个差，挑挑拣拣一年多，最后找了个带着俩孩子的二婚男，不过也没有什么全职太太的生活，因为要给江雯雯这个女儿打抚养费，她一边照顾家庭的同时也找了份超市售货员的工作。
至于她那个再婚的家庭，真是不说也罢。
这一切，江岑都是知道的，作为债主，当然得掌握债户的一切动态。